表情僵在脸上,耳尖滚烫,我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物床单丢进浴缸里,毁尸灭迹,清出地面。
淋浴房实在太有记忆点,冲淋期间我几乎只能将视线放到天花板,以阻止自己想起在这里头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吹干头发,我边扣着袖子上的扣子边走出浴室,见陈桥正从餐车里往外端菜,满满一桌子,起码也有八九道菜。鲍生翅肚,道道硬核,都是大补之物。
怎么叫了这么多,我们两个吃不掉吧?
我起得晚,此时已是要十一点多,但算上早饭这量也有点超过了。
我们两个?陈桥端上最后一道例汤,摆到我面前,道,不是啊,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幺哥说你肾精亏虚,要多补补
我一口汤才咽下,闻言呛进气道,咳得昏天暗地,眼泪都咳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理作用,一顿饭吃完,海参虫草下肚,就觉得小腹热热的,腰腿都没那么酸胀了。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阳光充足的室内,正在谈话的冉青庄和杨已同时看过来。我一对上冉青庄的眼就不自在地瞥开了,往杨已走过去,感到自己浑身都在烧。
糟糕,早知道就不喝最后那碗人参鹿茸鸡汤了,好像有些补过头了。
你没事就好,不然坂本先生说不好要连我一起迁怒了。杨已上下打量我道,我的时间有限,晚上就要赶往另一个城市,现在就开始吧。
毕竟还算比较隐私的部位,我也不是专业模特,考虑人多了容易紧张,杨已直接清了场,只留下冉青庄。现场只剩他,有时候就需要他做一些助理的活儿,调整下灯箱位置,或者拉扯一下我的衣摆。
每当他靠近,我的呼吸就开始不顺畅,也不知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确实如此,总能感到他的气息落在我的后颈,我的肩胛痒得人受不了。
那药该不会还有后遗症吧?
身后不断传来快门声,我庆幸于不需要拍摄正面,不然我怕是没法好好摆出自然的表情。
奇怪,怎么都是花?杨已疑惑不已,不是说体温正常时能看到蛇盘花兔吗?蛇呢?兔子呢?你是在发烧吗?
我微微偏头,低声窘迫道:没我去外面吹个风就好。
我只是总忍不住要去在意冉青庄的存在,一在意就要去想昨晚的事,一想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热,臊得慌。
不用,我出去吧,你换个人进来。冉青庄从灯箱后走出来,淡淡扫我一眼,对杨已道,我在他没法冷静下来。
第37章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天使吗
杨已并没有叫别人进来,冉青庄离开后,屋里只剩我和他二人。
要不要喝水?他从后头递过来一支没开封的矿泉水。
谢谢。我从他手里接过了,拧开喝了两口,慢慢平复心情。
大概过了两分钟,杨已吃惊地啊了声,朝我脊背连按快门,道:真的显出来了,蛇和兔子!
我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滚到一边,知道已经差不多了,松了松肩膀脖颈,道:开始吧。
杨已说我的背已经很花,背景尽可能的简单就好,所以背景幕布选用的是纯白色的,只在两旁各加了盏使画面不至太冷的暖色补光灯。
好了,把衣服脱了甩到一边去,再站起来把裤子脱下来点,不然蛇尾巴拍不到。伴着快门声,杨已道。
我按照他的吩咐,脱了衣服,又解开裤子稍稍往下拉了些,露出骶骨。
要是能拍你坐在凳子上,裸着上半身拉大提琴,或者你像恋人一样搂着大提琴躺在地上,照片一定会更好看,也更有故事性,可惜坂本先生不需要。杨已哂笑道,每个人都想要自己的作品更完美,这大概就是人性吧。
的确,就像我完全不想要我的大提琴陪我拍这种照片一样,这可能就是人性吧。
坂本需要的不过是能呈现他作品细节的完美高清照,基本没有拍摄难度,很快杨已就拍完了。
都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我拍。杨已低头看着相机屏幕,要我穿好衣服过去看一看。
我就是个摆件,光是摆姿势就好,哪有什么置喙的余地?杨已翻了几张,我都觉得没什么区别,嘴里翻来覆去点头说着不错、挺好。
杨已当然也不需要我的认可,他放大纹身的每个细节,最后停留在我腰部的兔子和蛇身上,问:你知道你背上这幅纹身的寓意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坂本一开始连纹的什么都没告诉我,怎么会特地跟我解释寓意?
我只是画布,布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蛇、花、骷髅,这三样在纹身里是十分常见的素材,但死兔子却不多见,还是被蛇缠绕的死兔子。坂本说,兔子代表纯真。杨已指着画面里的兔子和蛇道,智慧从纯真的枯骨中诞生。
那山茶花呢?
山茶在日本那边又称为椿花,由于凋谢时并非一片片凋零,而是整个花萼连同花冠掉落,被认为是一种颇具气节又凋谢的十分壮烈的花。杨已调出一张满背红色山茶花的照片道,一般暗喻死亡。
死亡倒也很符合这幅作品的基调。
拍摄完毕,与杨已道别后,冉青庄亲自驱车将我送回了红楼。
在车上时,我沉浸在自己的尴尬中,一眼都不敢往他那里瞟,脑子里思绪混乱,也没多注意他的身体状况。等到了电梯里,空间更小了,他又站在我前头,一咳嗽我就注意到了,回想起来,才发觉他在车里不对,在拍照的时候就开始咳了。
你你是不是着凉了?昨天我把他拉进淋浴间害他也淋了不少的冷水,后头他用浴巾将我围起来,自己却穿了许久的湿裤子,的确是很容易感冒的。
没有。说是这样说,电梯门开的同时,他又拳头抵在唇间低低咳了两声。
什么没有,这明明就是生病了啊?
我急急追出去,顾不得尴尬羞愧,一把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感受了下他掌心的温度。
还好,不是很烫。
家门近在咫尺,但考虑到里头还装着监控,讲起话不方便,有些话我只能与他在走廊里说。
昨天对不起。我盯着他指尖的纹路,不敢看他。
指尖微动,冉青庄似乎想收回手,犹豫了会儿,又放弃了,安安静静任我握着。
比起对不起,你是不是更该和我说谢谢?
哦,对。谢谢谢谢肯定是要说的,冉青庄帮了我好大的忙呢。我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我妈给我把屎把尿,也就他这样照顾我那二两肉了。
我抬起头,乖乖对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看了我片刻,缓缓抽回手,回道:不客气。
轰轰烈烈的一晚,在我俩一来一往的谢谢、不客气中,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进了屋,冉青庄说自己有些累,要早点休息,让我没事别吵他。
我答应着,等他房门一关,打电话给楼下餐厅,问他们有没有姜汁。
姜汁?有生姜,可以叫厨房给您鲜榨一杯。
我谢过对方,让他尽快给我送来。
十五分钟后,门外门铃响起,我叫的特制生姜汁到了。
厨房也是非常实诚,榨了满满一大杯,还是滤去残渣的。
我怕这一杯有点太厉害,倒进锅里加热煮熟后,分出三分之一又倒回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