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几个人都笑了,高旭光说:首先,我很有信心你不会给我们赔钱,其次,我们公司既有赚钱的项目也有赔钱的,赚钱的那些完全可以把赔进去的空缺补上,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在家等着收钱就行了。
他告诉林声:你的书出版之后,卖得不好是我的问题,卖得好是因为你写得好。
林声想要否认,但高旭光解释说:先别急着说不是这样,我们出版的所有书,尤其是重点书目,一定会大力宣传,如果卖得不好,是因为我们没有精准投放,是我们的责任。如果真卖得好了,读者又不是傻子,不好看的书他们不会掏钱,不会主动宣传推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声听得出来,高老师在尽量减轻他的心理负担,人家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他再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合同签了,书卖掉了。
高旭光给林声的版税并不是很高,只是业内的平均水平,不过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林声的预期。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宋铎跟他说的话:很多出版社现在签作品的时候最注重的已经不是作品质量了,而是作者的名气。
宋铎的这句话曾经让林声非常受伤,他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了。
可是,事实证明,还是有人愿意给籍籍无名的他一个机会。
并不是所有的出版社都把目光投放在作者的名气上。
林声不敢说自己写得有多好,但他确实用了心,沈恪说这是他应得的,何唤也说这是他应得的,甚至连高旭光都这么说,那么他就姑且信了,这个机会是他应得的。
签完合同之后,林声又在那里跟他们聊了一会儿。
和他一起见面的其中有一个是他接下来的责编,之后的大部分事务都由责编来跟林声进行沟通,另外两个人,也都是各岗位的负责人,他们很认真地跟林声讨论关于他这本书的一切,以及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
高旭光问他:这份应该是初稿吗?你还有重新修改的意愿吗?
林声挣扎了几秒钟,反问对方:高老师,您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倒不是,就是随便问问。
那我想保持初稿的原状。林声并没有重新修改就能更好的信心,这本书是在他精神最亢奋的时候一气呵成写下的,他满到已经溢出来的爱和热情全部都被书写到了这个故事里,它是极其感性的,是疯狂的产物,如果现在修改,可能会被弄得面目全非。
没问题,我觉得现在这样不错。
林声松了口气,他很感谢高老师,各种意义上,他都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离开那里的时候,林声耳朵都是烫的,他很客气地跟他们道别,说好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
他一个人坐电梯下来,到了一楼,走出灯火通明的大楼。
让林声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出去就看见了站在路边抽烟的沈恪。
夏日夜晚,沈恪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的短袖,风把他有些长了的头发吹得稍显凌乱。
那人就在台阶下面,低着头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恪察觉到有人出来,抬头时看见逆光站着的林声。
他笑着朝对方张开双臂,林声回应了他一个笑容,然后直接跑下台阶,冲进了他怀里。
两个大男人就那样在楼前拥抱,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也不需要说话,他们感受得到对方的一切。
就这样拥抱了好一会儿,沈恪问林声:回家吗?
回家。林声偷偷亲了一下沈恪的脖颈,福星带我回家吧。
第60章
出版一本书并不是容易且快速的事,而林声的生活也并没有因为跟高旭光签了合同之后有太大的改变。
他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休息的时候跟沈恪在出租屋里□□或是到湖边散步。
有时候林声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把那本书的出版版权卖掉了,微信上责编发来的消息少之又少,他也不好意思多问。
不过这不重要,林声不断地告诉自己,把生活过好了才重要。
在等待林声第一本书出版的日子里,沈恪的创作灵感不断地往外涌。
因为之前的那三万块钱,手头宽裕了,沈恪就在林声上班的时候自己出去看展,以前他总是局限于某一种类型的展,这些日子,他逐渐打开了自己,看得更多,领域也更广,在这个过程中,经常会有某一个瞬间灵感突然降临,他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去画画。
沈恪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自己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创作状态。
他其实并不能十分准确地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一个顺间突破了当初困扰着他的瓶颈,好像一切自然而然就降临了,心越来越宽阔,视野也放得越来越开。
有时候他会画画到深夜,林声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不会刻意陪着他,早早就睡了,等到他放下画笔躺到对方身边的时候,明明应该是熟睡中的人,总会下意识凑过来抱住他。
可能就是林声到来的时候一切开始变好的。
有一次下大雨,林声坐在窗前感慨,说时间过得既快又慢,冬天下大雪的时候还想着自杀,等到夏天开始下雨,又开始恨不得自己能长命百岁。
当时林声单手托着下巴,转过来笑着看沈恪:我一直觉得是你救了我。
沈恪深知自己不是救世主,他们之间明明是互相拉扯着在往前走。
沈恪的画卖得越来越好,每个月送到画廊一幅,当初他的一幅画勉强卖个两千块,如今却被抬价到了上万块。
画廊老板说:等着看吧,我手里的那几幅就快翻倍增值了。
沈恪觉得不可置信,他跟林声□□完相拥着在床上聊天,说起了这件事。
林声说:我还是不懂艺术,但是有一天我看着你的画哭了出来。
沈恪很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画廊了。那天林声有些不舒服,热伤风,赶上周末就想在家好好睡一觉,沈恪一个人抱着新画去画廊,留林声一个人在家。
林声一觉醒来刚好是傍晚,沈恪还没回来,他在光线微暗的房间里坐在床上看向摆在家里的画,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
说不好究竟是被哪幅画震撼到了,也说不好自己流泪究竟是因为画还是因为作画的人,那个时候的他只是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种力量,把他的心脏填得满满的。
林声说:你之前对我说,别想着什么配不配,这事儿轮到我了,那我就配得上。现在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你,更何况,我觉得你比我辛苦多了。
沈恪痴迷于画画,而林声痴迷于他。
在一起这些日子,林声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沈恪画画,喜欢感受对方整个人都沉浸在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里时周身散发的能量。
林声一直觉得自己往后可能都写不出像样的小说了,因为他想写的在那本《凡人虚度》里已经写完了。
可是这段时间,在他看着沈恪创作的时候,自己身体里那种写作的欲望又像是火苗开始燃烧了。
他看见了沈恪画作中的悲苦和热烈,他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当初沈恪在读了他的书之后为他的作品画了一幅画,那么他能不能为沈恪的画写一本书?
林声没有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沈恪,他要给对方一个惊喜当然,前提是他得写得出来。
沈恪吻他,贴着他的耳朵说:今天我生日,送你一个礼物。
林声怔住了,本来被吻得晕晕乎乎的他顺间被泼了一桶冰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有多粗心,有多不称职,身为男友,在一起快半年的时间,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沈恪的生日。
沈恪看出了他的惊慌,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别自责,我也不知道你的生日。
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就都说过,彼此都不是很有仪式感的人,甚至不会太在意各种节日。
但那会儿跟现在不一样,林声觉得就算沈恪不在意,他也应该好好记住这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