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盯着他看,几秒钟之后问:准备好跟我回老家了吗?
林声点了点头。
人大概真的是需要被肯定才能每一步都走得更坚定,之前林声总是担心,怕这怕那,现在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个赌约。
我以为你会很勉强。
你之前说家人不会反对。
沈恪坐到他旁边笑,直接掏出手机查车票。
最近忙吗?沈恪问林声,周末回去的话,时间可能会有点赶。
我有两天的调休时间。林声说,可以周末回去,周一周二调休。
当这件事真的定下来,林声又开始紧张。
我好几年都没回去了。沈恪抱着他,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下次回老家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声觉得沈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叹气,他握住对方的手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沈恪说:等我们回去,我再跟你说。
他们出发那天秋高气爽,落叶绕着脚边打转。
两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去了车站,从这座城市到沈恪的老家要坐七个小时的火车。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远门,不是长假,也不是旅行旺季,车上人不多,也不吵杂。
两个人互相倚靠着,有时候一起睡得昏天暗地,有时候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悠闲地聊天。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座小城下着雨。
林声跟沈恪出门都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自然也没带伞。
二人撑着沈恪的风衣当雨披,快步往车站外面跑。
排队打车,等到他们坐上车,风衣都快湿透了。
沈恪跟司机师傅报了自己家的地址,攥着林声的手给他捂手。
天冷了,林声的手指尖冰冰凉凉的。
从火车站到沈恪家,打车十来分钟,小城市,去哪儿都特近。
出租车停在一个老旧但很干净的街区,沈恪带着林声下了车。
他们踩在湿漉漉的红砖地面上,迈过水坑,来到一栋四层老楼前。
沈恪牵着林声的手上楼,在三楼一户门前站住了脚步。
林声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就要跟沈恪的父母见面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自己。
他站在沈恪身后,看着对方掏出钥匙开了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林声愣住了。
不大的小家,处处都蒙着布,浅色的格子布落满了灰尘。
沈恪开了灯,对林声说:好久没人住过了,咱们俩可能得先饿着肚子收拾一下了。
林声茫然地环顾四周,沈恪过来拉住他,带着他往里面走。
收拾屋子之前,先带你们见见面。
沈恪带着林声到了客厅的另一侧,这时候林声才看见,唯一一个没有用布遮起来的柜子上摆着三个相框。
这是我爸妈,沈恪指着相框里的人说,这是我奶奶。
林声鼻子酸了,他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沈恪说他家人不会反对。
是没办法反对他们在一起。
我大学的时候,他们出了车祸。沈恪说,我一直没钱,连墓地都没法给他们买。不过现在好了。
他看向林声:这几天陪我去看看?我想给他们安家。
第65章
林声是很难受的,他对着照片里的人深深地鞠躬,再直起身子时眼睛已经红了。
沈恪用力地捏了捏林声的肩膀:这回好了,他们可以放心了。
沈恪对林声说:他们去世后我总能梦见他们,三个人一起,跟我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有一次梦里面奶奶就问我,过得好不好啊,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我喜欢的人喜不喜欢我啊
沈恪轻声笑了笑:醒了之后不记得梦里的我是怎么回答的了,但心里特难受,知道他们放心不下我。
林声抬手,蹭了蹭眼角。
我这几年混得不好,不敢回来,怕他们看见那样的我更担心。沈恪说,我现在能回家,都是你的功劳。
林声转过来,用力地抱紧了沈恪。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需要再多说,听着彼此的心跳就一切都明白了。
很久没回来的家,处处都是灰尘。
两个人收拾了很久,等到把家里收拾干净,天已经彻底黑了,雨也已经停了。
沈恪怕林声太累,没急着叫人出门,点了外卖,打算今晚就好好休息。
然而实在是太久没回来住,家里的被褥都没法用了,吃完饭的两人不得已还是带着行李出去,找了家附近的宾馆住了下来。
这一晚,两人抱在一起聊着天,沈恪给林声讲自己以前的事。
中学那会儿不好好学习,从小就喜欢画画,上课下课都在画,课本上都是他画的各种东西。
到了高中,课业跟不上,自己根本就没有考大学的心,就只想画画。
爸妈一商量,既然这样,那就送孩子去正经八百地学一学吧,到时候没准能曲线救国,考个艺术院校,也算是读了大学了。
那会儿他们这里很多学生都是因为成绩不好才琢磨着走艺术生这条路,靠这个混个本科文凭。
让家里人没想得到是,沈恪艺考分数相当不错,加上文化课的成绩虽然跟其他同学比不算什么,但在艺术生里可以算高分了,就这样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美术院校。
学校是好学校,沈恪也喜欢。
但学费贵,各种费用都高。
沈恪家就是很普通的家庭,吃穿不愁但也不至于有多少钱,爸妈为了他把大房子卖了一家人搬到这个老房子来,鼓励他让他好好画。
沈恪那时候也会做些兼职来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过得虽然有些紧,但也还算稳定。
然而,一场车祸,沈恪成了孤儿。
大二那年,爸爸开车,妈妈和奶奶坐在后面,他们是遵守交通规则的,却被酒驾的货车司机撞得惨不忍睹。
那时候沈恪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坍塌了,他意志消沉了很久,也是因为这个,休学一年,又延迟毕业。
林声听着沈恪说这些,心疼得不行,他自始至终都紧紧地抱着对方,用冰冰凉凉的被子裹着两个人,无声地流着眼泪。
在他们还没相识的时候,沈恪已经靠着自己走出了一个巨大的困境。
沈恪依旧是林声心里的神,充满爱,充满力量和勇气。
我总以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人了。沈恪的嘴唇轻轻地贴着林声的额头,直到有了你,我又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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