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几副都觉得不错,一时难以选择,便拍下来发给了冉青庄,让他挑一副。
【第二副。】
等了几分钟,冉青庄给了回复。
那就第二副吧。
叫营业员包起来,没多久陈桥那头办好业务,推门进来与我会合。
柠哥你还要买啥东西吗?我们这边过去可能要一个多小时。陈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道。
不用了,我们走吧。拿好袋子,我没立即给他,打算吃饭时再给他个惊喜。
对陈桥,我一直观感复杂。他年纪不比小妹大几岁,小妹还在学校里读书,他却已经在社会上早早讨生活。
明明就跟旁的小孩子没两样,阳光爱笑,也没有暴力倾向,偏偏要学人加入社团,到现在也不敢跟亲人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有一次他跟家里人打电话,我听他用浓重乡音告诉他奶奶,自己在一家公司做司机,天天开车接送老板娘。
羞于启齿,说明他也知道自己在做的不是正道。
有了阿咪的前车之鉴,我总是想劝他不要再待在狮王岛,试试去做些别的,又怕太过直接惹他反感,毕竟我们也不过才认识两个多月而已。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自己都离不了岛,上不了岸,又怎么去劝别人上岸呢。
也不知怎么的,周六高架都堵,堵了整整两个小时,等我和陈桥到吃饭的排档时,冉青庄已经到了,同桌的还有陈桥的室友,那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麻薯。
你们总算到了,我花生米都要三回了。麻薯说着叫来服务员点单。
这不是堵车嘛,渴死我了。陈桥粗粗荡了荡杯子,给我和自己分别倒上凉茶。
我坐到冉青庄身边,小声问他:你们等很久了吗?
冉青庄剥着花生,道:没有,我也就比你们早十分钟。
服务员很快拿来一纸菜单让我们勾选,麻薯接过直接给了冉青庄,冉青庄看也不看,下巴往我这抬了抬,道:给他。
麻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把菜单递到我面前。
嫂子请!
我讪笑着接过菜单,问过陈桥和麻薯有没有忌口的,点了几道热推的菜,又点了条上次和南弦吃饭时冉青庄吃的比较多的鱼,一数五道大菜了,便叫来服务员将菜单还给对方。
再来两瓶冰啤!陈桥追加道。
服务员确认好菜品,放下沙漏,直接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给我们这桌开了。
麻薯把杯子里的凉茶泼了,给自己和陈桥一一满上,又举着酒瓶对冉青庄道:等会儿吃完饭叫代驾吧?今儿个高兴,幺哥你也喝点?
不等冉青庄回答,我先一步捂住他的杯口道:不要冰的,他感冒呢。
麻薯看了看我,又去看冉青庄,像是等他拿主意。
我也去看冉青庄,冲他讨好地一笑,道:喝常温的吧,常温也一样的。
冉青庄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坚持。
随便。他道。
我忙招手让服务员又给送了两瓶常温的啤酒过来。趁冉青庄不注意,对面陈桥暗暗从桌下伸出一只手,朝我比了个大拇指,等冉青庄看向他,又飞快把手放下。
我取过脚边纸袋给到陈桥,说是给他的礼物。
他受宠若惊,一边说着怎么还给我买礼物呢,一边笑着打开了袋子。
钱是我付的,礼物是你幺哥选的。我说。
陈桥戴上墨镜,笑着冲我俩抱拳道:谢哥哥嫂嫂厚爱!
之后吃饭陈桥便一直戴着墨镜,架在头顶,没再摘下来过。
兴许是离了岛,大家都比较自在的缘故,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
阿咪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本来她在的话,今天也有她一顿的。吃着吃着,陈桥也有些微醺,摇晃着酒杯突然提起阿咪。
我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过了会儿才若无其事送进嘴里。不管是南弦还是陈桥,吃饭时都提起了她,由此可见,阿咪真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总是让人忍不住要挂念她。
她说不定是找到好男人回老家结婚了,你操这心干吗?麻薯吐着鱼骨头道,做她那行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就祝她幸福了。陈桥遥遥向半空敬了一杯,希望有机会再见。
我微微抿了口茶,岔开话题:你们都是怎么加入和联集团的?
没文化呀,就想混口饭吃。从小我就不学好,整天打架惹事,然后别人就介绍我进公司了,说适合我这样的。我一看,还真挺适合的,自由,都是兄弟,还包吃喝。陈桥直白道。
我和菠萝仔差不多,也是别人介绍进来的。麻薯可能也是喝多了,红着面颊,一反常态,语气强硬道,我是个孤儿,从小没有家,狮王岛就是我的家。那些说狮王岛不好的,根本不了解狮王岛。他们算什么?他们知道个屁!谁要跟狮王岛过不去,谁就是跟我过不去,谁跟我过不去,我就弄死谁!
陈桥搂着他的肩,与他碰杯,志同道合地一块儿大骂着那些他们,扬言要一个个弄死。
这时节崇海已经很暖和,照理我不该觉得冷,可当陈桥他们高喊出弄死他们的口号时,我仍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不是外在体感带来的冷,而是从心脏蔓延至全身每根血管、每个毛孔的一种冷。寒意透骨,令人生惧。
如果他们知道阿咪已经死了,或许会为她感到难过,替她惋惜。但要是他们知道阿咪是因背叛狮王岛,背叛金辰屿被处死的,会不会不仅一点都不为她感到伤心遗憾,反而觉得畅快呢?
我不敢问,也不可能问。总觉得,答案不会是我所希望的。
忍不住去看一旁的冉青庄,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夹着烟,眼皮微垂,呼出的烟雾缭绕在他周身,使人很难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周围全是嘈杂人声,头顶是蛛网一样的串灯,鼻端萦绕各种烟酒饭菜的味道,置身这样热闹的环境,他却显得很孤独。他看起来好像谁也接近不了,谁也无法理解,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抛下了。
仔细想想,岛上人人叫他幺哥,可真的能与他建立联系的,似乎一个都没有。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眼看来,与我无声对视片刻,又先一步移开。
喝!
好似要反驳我内心对他的揣测,他直接举起酒瓶,加入到陈桥他们,粗犷地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酒。
他喝得太快,以至于酒液顺着唇角漫过喉结,都要流进领子里。我见状忙抽过纸巾替他擦拭,他用力放下酒瓶,一把攥住我的手,注视着我的双眼一点点将我的手扯下来。
我自己来。他取过纸巾,拭去脖子上的酒液。
我捻了捻湿润的指尖,给他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他起初没有动,后来我再看碗里,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吃掉了。
酒足饭饱,陈桥叫人来买单,冉青庄起身去洗手间,我急急跟着也去了。
大排档的洗手间在店里,要穿过厨房,十分狭小简陋,里面就一个马桶外加一个洗手台。冉青庄进门后,我直接跟在他后头一起挤了进去,反手锁了门。
他错愕地看向我,不明白我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