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跟在最后,默默关上了门。
我拉着我妈和小妹,让她们坐到沙发上:之前怕你们担心才没说的
冉青庄端着新沏的热茶,在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杯。一老一少两个人,四只眼睛焦急地注视着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
我斟酌了下语句,继续道:我的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需要开刀,但非常危险。可能会残疾,也可能会死。
我妈睁大眼愣愣看着我,像是呼吸都暂停了,面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过了会儿,我发现不对,她是真的没在呼吸。
妈?
我急忙上前,坐在她身旁,一边拍她的背,一边给她顺气。冉青庄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本杂志,冲我妈扇起风。
我不敢再刺激她:你别急,没事的,能看好的
气流划过声带,我妈虚弱地发出一声长吟,终于开始正常吸气。
她大口呼吸着,眼里渐渐溢满了泪,不等我再说什么,展臂紧紧抱住我,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到二十五岁,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哭成这样,上一次,还是我爸死的那晚。
第77章别再让我一无所有
我妈痛哭过一场,情绪得以稳定,抹了抹眼泪,就说要见一面我的主治医师,了解一下我的病情。
这个世界从来不曾善待她,但她好像怎样都不会被打倒。明明那样瘦弱,那样无助,却因母亲的头衔,承担起所有苦难。
到这会儿,我才觉得自己天真。
哪怕没有冉青庄,我也不可能甘心离开这个世界的。无论之前想得多好,多么潇洒,在亲人的眼泪下,一切安然赴死的从容都会烟消云散,独独留下对这世界无限的眷恋。
冉青庄和南弦陪着我妈去见解医生,小妹则与我继续留在病房里。
比起妈妈,小妹要脆弱许多,哭得简直停不下来,纸巾一张接着一张,很快堆成小山。
要不要玩游戏?为了分散她注意力,我指着墙角那堆益智游戏问道。
她抽噎着看也不看地摇了摇头,眼泪刚收住一些,视线转到我脸上,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我头痛不已: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擤了擤鼻涕,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都是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生病又不是你害的。
要是没有我你和妈妈你和妈妈一定能过得更好。你这病,就是累出来的!她哭得肝肠寸断,五官都扭曲变形了,是真真觉得我这病她得付大半责任。
我与菱歌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们养大,非常不容易。我上大学后就开始在外打工挣钱,每月确实会给家里打一些钱回去,但都在我能力承受范围内。
作为家庭的一份子,我不觉得这是种痛苦,更不会将生活的不如意归罪于自己的亲人。
我叹息着道:你好歹也快是个大学生了,讲点科学依据,我这病和累不累的没关系,而且我真的不累。你要这么说,那没了我,你和妈妈是不是就更轻松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菱歌红着眼,大声盖过我,眼泪无声地沿着面颊的泪痕滑落。
看她哭得停不下来,我有心分散她注意力,给她又抽了张纸,道:好了,别哭了。跟你说件事,我谈恋爱了。
她闻言动作一滞,睁大眼看着我,果然是没再哭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们两个高中时候认识的,半年前又遇到了,最近才确认关系。我说。
哦。她攥着纸巾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提着音调嗯了声,回过味儿来,那她知道你生病吗?
知道。我也不跟她兜圈子了,他刚刚就在这里,你们见过了。
小妹表情空白了一瞬,眼泪彻底收了回去。
刚刚她看了眼茶几上的茶杯,满脸的不可思议,那个那个男的?
我微微笑了笑,问:不好吗?
她看着我,像是在仔细分辨我是不是跟她开玩笑。
你以前你从来没说过这种
我从她磕磕巴巴的话语里琢磨出大概的意思,直言道:遇到他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她愣愣的,盯着茶几上那杯茶看了半晌,问我:他对你好吗?
嗯。
她自我消化了一阵,道:那就没事了,他对你好就行。
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揉乱了她一头长发,往常她早该尖叫了,今天却特别乖巧,一点不挣扎。
从解医生那边回来时,我妈情绪尚可,就是眼圈有点红。
解医生说,后天可以安排手术,你看怎么样?才听闻我的噩耗,她转眼就能冷静地与解医生商谈手术的事了,拖太晚,我怕有什么变化。
后天啊
要是我没撑过手术,这就是我的最后两天了。但肿瘤这种东西,确实不宜拖太久,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好犹犹豫豫了。
看了眼沉默站在一旁的冉青庄,我点了点头道:好,就后天。
我妈和小妹一下飞机就往这里赶,饭也没吃,行李也没放,我怕她们饿着,就提议让南弦带她们去吃点东西。
那我们先去酒店放东西,晚上再来看你。我妈摸着我的脸道,你下午好好休息,别太累着了。
我将他们送到电梯口,等他们坐进电梯,才与冉青庄一同往回走。
我跟小妹说了我们的事。
冉青庄脚步一顿,又很快接上:你妈没问。
她现在应该没心情问。我伸了伸懒腰,眨眼间,眼前越来越模糊,只是几秒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猝不及防,脚下绊了一下,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
季柠!还好冉青庄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托住。
我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用力闭了闭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的眼睛冉青庄应该是看出来了,二话不说拦腰将我抱起来,快步往病房而去。
之前看不见,最多两三分钟也就恢复了,这次却格外久,直到晚上也还是这个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