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支着下巴,认真道:“小鸡,你平常是怎么赚钱的?”不经营铺子,不找份工作,浪子这种存在到底是怎样有钱的?
少年觉得自己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实在是太迟钝了。
陆小凤面有得色,道:“你不知道?”
白弦若有所思,迟疑道:“我记得你有很多红颜知己……”所以你其实是个吃软饭的?
陆小凤喊冤:“怎么可能,难道还会有女人带着钱来送给我不成!”
突听一个黄莺般动人的女声道:“小女子楚楚,求见陆小凤陆大侠。”
正是昨晚的紫衣少女。
陆小凤道:“这里没有陆大侠,只有陆马夫。”
楚楚笑容如春天里的甘泉,道:“常言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小女子知晓陆大侠囊中羞涩,不知这些阿堵物能否入了陆大侠的眼?”
两个壮汉在陆小凤面前打开口沉重的箱子,箱子里装满了一锭锭耀眼生花的黄金白银。
白弦乐见其成道:“我作主把小鸡租给你了。”
陆小凤:“……”
迎着白弦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觉得压力很大。
客栈里除了掌柜和小二,就只有三桌客人,一桌是“岁寒三友”,一桌是楚楚带来的人,还有一桌是陆小凤、白弦、红玉和楚楚。
一盘鼎湖上素,一份清蒸鱼,一盘醋溜土豆,还有烤的不那么入味的羊腿。
陆小凤眼里已放出种光彩来。
食物的香味蔓延在鼻端,即便是不饿的人,闻到这香味也要饿了,何况陆小凤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
但他这顿饭吃得并不好。
白弦和红玉偶尔会互相给对方夹菜,没有矫揉造作和殷勤备至,眼神动作之间却有着旁人无法插入的默契,相比起江湖人时刻防备着什么的那种感觉,他们的姿态都有种不同程度的放松,就像是知道身边有足够亲密和强大的人一样。
陆小凤食不下咽。
虽然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旁人没资格说什么,但宫九到底是怎么出局的?以他的难缠程度,这实在不应该。
楚楚的身上有种香气,像是兰花,又像是桂花,清雅而迷人。
她虔诚地注视着陆小凤,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陆小凤身边,殷勤地给他夹菜,眼中荡漾着脉脉秋水含情带媚。
陆小凤把菜送入嘴里,眼神呆滞,动作机械,一直瞧着红玉和白弦。
楚楚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陆小凤好似才从梦中惊醒,对着楚楚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来。
楚楚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喜欢男人。”
陆小凤:“……”
白弦淡淡道:“你们倒是可以做一对好姐妹。”
楚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以一种崭新的眼光打量着陆小凤。她甜甜一笑,道:“姐姐大量,先前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陆小凤一拍桌子,死死瞪着楚楚。
楚楚怯怯瞧他。
陆小凤摊在桌上,虚弱道:“你误会了……”
白弦好笑地揉乱陆小凤的头发,抬眼时已是平静无波:“楚楚姑娘既然已经来了,贾乐山又在哪里?”
楚楚垂下眼帘,道:“他已来不了了。”
玉罗刹眸子里还是带着那种纯真的神色,道:“贾老板出了什么事?”
楚楚凝视着他,竟然带着种希冀道:“他死了,所以我已经自由了。红玉,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陆小凤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白弦一手托腮,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唇角晗着淡雅的笑容,仿佛完全是个局外人。
玉罗刹轻轻摇头:“我是阿弦的人。”
楚楚的眼中隐有泪光,恳求地瞧着白弦,道:“白公子,你……”
嘴角勾起个讥诮的弧度,白弦精致的眉眼中露出种妖异的蛊惑来,道:“就凭你,也想要罗刹牌?”
罗刹牌三个字一出,就如同开启了一个奇特的机关,客栈中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少年身上。
白弦却觉得无趣。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少年嘲道:“罗刹牌只不过是个牌子而已,真正有野心和能力的人难道还会拘泥于一个死物?”
大概是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宫九的缘故,白弦很烦躁。
他的目光如电,仿佛能看见人的内心深处,道:“罗刹牌的消息已经传开,为什么西方魔教却只来了三个老家伙呢?”
寒梅就要站起,却被青竹拦住,孤松慢腾腾斟了杯酒,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陆小凤用力拉住白弦的手臂,紧张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蓝衣少年莫名其妙道:“我没喝酒。”
陆小凤心里飙泪,没醉你干嘛去招惹那三个老怪物,苍天啊,来个人帮帮忙吧!
“吱呀”客栈的门被推开。
北国冰封,万里雪飘。门外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站在门口的人一身胜雪的白衣,远远瞧去浑不似凡尘中人。
白弦已站了起来,乳燕般投入那人怀中,欣喜道:“哥!”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写得很烂tat,去人才市场回来以后完全不想码字,面试的问题好奇妙呀嘤嘤累觉不爱……我要坚持日更日更日更!
叶孤城出来了~撒花~第四卷是见家长之卷嘛,除了大长老以外阿九都要见一遍……对了,亲们对阿九再中阿城一剑是不是喜闻乐见?
咳,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00
☆、冰上世界
拉哈苏在冰上。
十二月,松花江已然冰封,冰层厚达十余尺,在江旁的拉哈苏里形成条又宽又长的大道,水晶一般耀眼得很。
一幢幢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房子,就在江上盖了起来,在冰上盖了起来,每年这个时候,拉哈苏就变成个很热闹的市镇,甚至连八匹马拉的大车,都可以在上面行走。
这儿简直就是个神话中的冰雪世界。
冰不总是冷的。
熟悉叶孤城的人可以瞧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有牵绊的。
于叶孤城而言,叶孤弦是他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而且这个弟弟既乖巧又懂事,幼时吃了很多苦头,自然是需要心疼的。
因此他在听到罗刹牌的消息后,便是坐立难安。
西方魔教玉罗刹暴毙,其独子玉天宝身死,罗刹牌现于江湖,波涛诡谲,阴影中有无数双眼睛注视,不管这些消息是真是假,西方魔教都要经历一轮大洗牌了。
而叶孤弦,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叶孤城实在放不下心,是以亲自来了。
“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西门吹雪告诉我的。”
“阿雪?”
“陆小凤找他帮忙对付岁寒三友,当然也告诉了他地方。”
叶孤城、白弦、玉罗刹三人漫步于冰上,欣赏着这异乡的美景,陆小凤被“租”给了楚楚,自然是跟着她一起行动了。
之前楚楚想要红玉,也只不过是要个挡箭牌罢了。
陆小凤是个很心软的人,楚楚自然有把握掌控他,而白弦表现得一直很冷淡,楚楚就想要一个可以让他投鼠忌器的弱点……这个姑娘倒也有些手段。
遗憾的是她还太嫩了。
得到罗刹牌的人,若是没有相应的武力和头脑,即便做了教主,又能够做多久呢?下任教主对前任教主当然也不会很友好。
楚楚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要旁人听不见自己的谈话有两种方法,或者在人声鼎沸之处,或者在渺无人烟之处。
越往前走,建筑越是稀少,就像世界的边界,光滑平实的冰面由脚下向每一处延展开来,四面茫茫,已无法分辨方向。
没有人能藏在这种地方。
玉罗刹凝视着叶孤城。
叶孤城也凝视着他。一个绝顶的剑客,已经能分辨很多东西,比如说绝不会把剧毒的蝎子认成无害的小白兔。
冰上本不会起雾,却似有雾升起。
面前的红衣人就被这雾笼罩,手足面目皆是一片模糊,淡淡的人影比雾更飘渺、更虚幻,不可捉摸,仿佛来自幽冥的使者。
他开口,像是虚无缥缈的灵魂在作响:“叶城主,幸会。”
叶孤城默然半晌,道:“玉罗刹?”
雾气毫无征兆散去,现出玉罗刹绝艳的脸庞,道:“正是本座。”
白云城主知道了两点,玉罗刹果然如叶孤弦所言是个大美人,因此他需要不以真面目示人。叶孤城道:“舍弟劳烦教主照顾。”
玉罗刹笑起来,一手搂过白弦的肩膀,道:“照顾自己的义子,本就天经地义。”
叶孤城皱眉。
白弦提起肩膀上的手扔到一边,偎依在兄长身上,浓密睫毛下的眼睛一眨不眨,仰头专注地瞧着那张与他轮廓相似的面庞。
对视半晌,叶孤城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白弦眨了眨眼,神色瞧来天真又无辜,道:“哥,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婉转道:“其实西门吹雪本名是玉吹雪。”
拉哈苏荒僻而寒冷,这儿的人气量狭窄,对陌生的外来客总怀有敌意,但强大是不变的真理,叶孤城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之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便缩起了身子,恨不得自己生得更矮小一些。
白云城主看起来很冷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他几乎是僵硬地任由自家弟弟拉着走进了银钩赌坊。
这儿竟也有个银钩赌坊,规模比京城里的小得多,但麻雀虽少,五脏俱全,这儿有各种各样玩法,也有各种各样的赌客。
白弦在最大的一张桌子上找着了陆小凤,他脸色通红,喜气洋洋的样子,面前摆着一堆筹码,显然赢了不少。
楚楚倚在他身边,十足一副小女人模样,当真楚楚动人,赌客们的眼睛盯着筹码的时间还不及瞧她的十分之一多,可见其魅力。
白弦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推开众人来到陆小凤面前,道:“这位兄台的手气真是不错,不过这样玩未免无趣了些,我们来个新玩法如何?”
陆小凤莫名道:“新玩法?”
白弦隐秘地冲他眨了眨眼,一把拉过玉罗刹困在怀里,唇角的笑容风流倜傥:“谁输了,谁身边的美人就要脱!脱光为止,如何?”
玉罗刹一脸娇羞,我见犹怜。
叶孤城:“……”
“好!”
“不玩不是男人!”
“真够劲!”
陆小凤≈楚楚:“……”
在围观群众的热情之下,陆小凤和楚楚被赶鸭子上架了。及至陆小凤坐在白弦对面时,竟然还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赌大小本是种很简单的玩法,整个赌坊的人却都在瞧着这一桌。
白弦翘着腿,一手握紧了骰子,另一只手暧昧地在怀中玉罗刹脸上轻轻游移,小指摩挲着红衣美人的下巴,就像是在抚摸只乖巧的猫儿,道:“美人,你说压大还是压小?”
玉罗刹声音妩媚,却又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纯真,垂首露出段雪白的颈子,怯生生道:“主人定吧。”
男人们的眼睛立刻直了。
白弦的手已经沿着脖颈滑入了衣物之中,引人无限遐思,懒洋洋道:“不如兄台先来?”
叶孤城站在弟弟身边,脸上的线条一丝未动。他麻木了。
陆小凤很少输钱,他本是个赌徒,六七岁的时候已经会玩骰子,到了十六七岁时,所有老千的手法,他都已无一不精,铅骰子、水银骰子,在他眼中看来,都只不过是小孩玩的把戏,更何况最简单的赌大小?
他让那骰子是几,就只能是几。“我赌大。”
“那我就赌小。”
骰子掷在碗里,两个都是三点,还有一个仍在不停地滚。
陆小凤不知道白弦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输,不论楚楚是个怎样的人,他都不能让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裳。
他的两根手指已按在桌下,他有把握这个是六。
观众们有叫六的,也有叫一的,人数竟然差得并不很多,看样子红玉即便是个男人,魅力也是摄人心魂。
第三个骰子在六上停下来,陆小凤刚牵动嘴角,骰子却又突了一下,生生变成了二。
陆小凤傻眼了。
他抬头去瞧,白弦一只手在红玉衣襟里,一只手抚摸着红玉的头发,就像个贪恋美色的富家公子,而红玉一只柔细雪白的手腕,就轻轻搭在桌上。
见陆小凤望来,红玉轻轻抬眼,黑瞳幽幽似有鬼影重重,森寒诡谲,像是条毒蛇在嘶嘶吐信,见到猎物露出嗜血的表情。
——小虫若是冒犯了毒蛇,这蛇当然不会宽宏大量地原谅它。
楚楚就是那只小虫。
白弦轻飘飘道:“寒冬腊月,姑娘怎么只穿了一件衣裳?若是在下没瞧错,只需解了腰带,这件衣裳便会整个从身上落下来,倒是方便得很。”
“脱!”
“快脱!”
许多男人迫不及待地涌到楚楚身边,她的腰带已被扯住,陆小凤伸手去拦,楚楚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她愤然道:“没用的男人!”有鲜血喷溅而出,楚楚卸下个拦路男人的胳膊,畅通无阻地走出了赌坊。
灯火辉煌。
光采已黯淡了的水晶大道上,一盏盏灯光亮起,灯光照在冰上,冰上的灯光反照,看来像是一幢幢水晶宫殿,矗立在一片琉璃世界上。
叶孤城关上窗户,拉上帘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弟弟已经长大。
这是叶孤弦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
但孩子无论长得多大,在父母心中始终是个孩子。长兄如父。
即便知道弟弟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能让他吃亏的人已少得可怜,但在长兄心中,自家弟弟似乎一直是那个散发着奶香味的孩子,是需要保护的柔弱存在。
屋子里生着火,炕下面也生着火,被子很暖和。
叶孤城闭着眼睛,始终没有睡意。然后他就听见个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向着隔壁房间缓缓走去。
子时已过。客房中的灯火都已熄灭。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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