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爸究竟去哪里了啊!’严铎八卦的心思起来了,才差点要脱口问出来,就看到了岳藏舟在给顾峘夹菜,两人低声地说着什么出版的事情。一瞧见岳藏舟清明的神色,严铎瞬间就把话咽了回去,有些问题是雷区不能问。
当时初见岳藏舟,严铎觉得这个坐在咖啡馆里的小伙子与众不同,而如今对座上笑得一派温和的岳藏舟却让他下意识清醒了过来。其实严铎也分不太清楚岳藏舟的笑容究竟是真是假。因为在听到徐钢羲家里的钱全都赔了,徐父也被调查已经停职的时候,岳藏舟的声音仍旧是温和含笑的。
“嘶!痛啊!”严铎有些醉意的脑子想不了太多,胡思乱想着就咬到了舌头。看到几个人都转头看向他,只是晃晃脑袋继续与戚波聊天,“没事,我们说到哪里了继续……”
岳藏舟帮忙把喝醉的戚波与严铎送到各自的房间,王美娟也安顿好了吃蛋糕吃到有些撑的双胞胎。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凌晨十二点了。
刚才的热闹过后,房子里面的其他人都睡了,顾峘却是坐在了外面花园的秋千上面,微微晃着秋千,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
八月的夜风有些大,带走了身上的热意。
岳藏舟踏过带着湿气的草坪,与顾峘并排坐到了秋千上。
一时之间,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天空。旁边的玉兰树上发出了蝉鸣声,却并不显得烦躁,反而让人听着有了些昏昏欲睡的睡意。
就在岳藏舟以为顾峘也许是要睡着的时候,顾峘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盒子递给了岳藏舟,“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成人礼。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平时戴着。”
“谢谢顾哥。”岳藏舟没有想到顾峘会送他成人礼,而他们家真的没有这个习惯。也许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上辈子他记得戚波也只是在那天给家里多加了一道肉菜,一家人也就满足了。没有想到顾峘却送给了他这样独一无二的礼物。
岳藏舟接过了紫色丝绒的小方盒,心里竟然跳快了半拍,要是盒子再小一些,他都会以为里面会是戒指了。不对,难道他也醉了,脑洞会这么大?
不过,这稍微大了一号的盒子装的又是什么呢?他有些紧张地打开了盒子,借着明亮的星光,看到里面是一条细致的金链子静静地牵着一块怀表,怀表由黄金制成,外壳是繁复的雕花图案,镶嵌绿松石和石榴石,打开表盖就看到缀有罗马数字刻度的水晶表盘。
岳藏舟看着这个礼物,就有些发傻。成人礼送手表是很正常,但是顾峘的这份礼未免也太重了一些。虽然不太懂怀表市场,但看这怀表的样子就不像是最近的工艺。一定是上了年头的。当然它的指针还是稳稳地走着,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停止脚步。
“顾哥,这是古董吧。不说你送的太贵重,这东西你竟然让我随便戴着,也太……”岳藏舟说的有些无奈,但心里泛起了一股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的喜意。显然顾峘对给他的礼物选择上是用心了再用心的。
顾峘笑着看向岳藏舟,温柔地说:“我觉得你与它很配。”
看到岳藏舟微微纠结的神色,顾峘算是多解释了一句,“这真不算贵,是我在莫斯科的古董店里面淘到的。那个晏青上当受骗的地方,其实是有真的古董的。当时它不能走了,所以卖的不贵。我找京城里面的老师傅帮忙看了一下,还好这种宫里的手艺,现在还有人会,就帮我调整好了。老一行其实有些俗话,古董也是要被人用才好,才有人气与灵气。既然是表,那就是拿来看时间的。放着不用,它也会寂寞,说不定就慢慢不走了。”
岳藏舟当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两样发亮地看着顾峘。顾峘说的轻描淡写,但要让一只清末的怀表恢复生机并不容易,他而且是轻描淡写地送给了自己,这手笔真是太大了。
于是,岳藏舟朝着顾峘露出了一个太阳花一样的笑容,“真的谢谢顾哥,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好吧,太激动了,连其他的好听的道谢词都说不说来了。
“喜欢就好。”顾峘也朝着岳藏舟笑笑,选的礼物被喜欢就是好事。两人看着对方的笑容,就是又一阵沉默。
顾峘仔细地看着岳藏舟,其实他有些记不清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画面了。当时那个骑着二手车的少年,在寒冬里给了自己一个红薯,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然后怎么就慢慢熟悉了起来。也许是气场相合,也许是岳藏舟身上流露出的矛盾的成熟。不管怎么样,这两年他有了一个走到心里的好人。
“小舟,其实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顾峘打破了沉默,却似乎不太好开口。
岳藏舟看出了顾峘的犹豫,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嗯?顾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我,恩……”
☆、第五十七章
岳藏舟看着顾峘有些犹豫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怎么紧张了起来。顾峘这个样子像是要说一件瞒着自己的事情。
“顾哥?你难道暗恋什么人了?”岳藏舟问出这个问题,心里莫名有些不爽,难道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顾峘一不小心对谁暗生情愫了?
“你想什么啊!”顾峘无奈地摇摇头,他只是决定了要去京城读研,然后在学校中兼任助教而已。“我有些舍不得离开沪海,不过录取通知书都已经下来了,九月份研究生课程开学,我不能陪着你留在沪海了。而且系里面的课程多,估计这两年能随意离开京城的时间就少了,能去莫斯科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读研?”岳藏舟听到这个答案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为什么有些隐约的失落,他手里下意识地摸着怀表,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岳藏舟早就知道顾峘不可能像是秘书一样,自己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会分开来是必然的事情。就连在沪海的这大半年,顾峘也是时不时地回京城,而现在他才知道也许那时顾峘是回去参加考试之类的事情。
没有在事先听顾峘对自己提及此事,岳藏舟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他以为他们应该是很了解对方的,而他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瞒着顾峘。像是读研这样的大事,顾峘竟然现在才让他知晓。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岳藏舟下一刻心里就嗤笑了自己一声,他求的也不知道是何种公平,这个世间从来没有绝度的公平。现在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应该说顾峘还记得与自己说一声,起码算是没有忘了他嘛!
岳藏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似乎想的太多反而矫情了,他压下了心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抬头恭喜顾峘,“顾哥喜欢就好,既然想要回去深造,那也是趁早不趁晚。”
这句话说得有些干巴巴,岳藏舟又追问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是住在学校里?你不是打算让沙昀的工程队从十月开始帮着修缮四合院了,那里不能住的话,我们在京城再买一套房子?就在未名大学边上怎么样,也能步行过去。我去联系苏教授,问问他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顾峘盯着岳藏舟的脸,自然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失落,见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而眼神却并未正视自己,就猜到他心里的不痛快。顾峘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当初自己选择回学校深造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看着岳藏舟一步步走来,也真的认真思考了自己的未来。
“我应该要早点告诉你的。”顾峘说了一半又卡壳了,“不过,看着你那么忙,我想这样的小事就先不要说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定今年就会去读书……”
好吧,其实这些都是借口。顾峘本来是想要对岳藏舟说的,但他知道岳藏舟没有往京城发展的打算,所以长时间的分别两地是注定的事情。而他以为这一天越晚来到越好,一拖再拖,尽然把这桩事情拖到了今天才说。
沉默,又见沉默。
岳藏舟与顾峘相对着,但眼神总也没有对视上,就怕看到了其中让自己难过的部分。
岳藏舟听着顾峘解释到一半就停了,他偶然抬眼扫到了顾峘的眼神,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种无措,反而低声笑了起来。既然顾峘有不舍与为难,这起码证明顾峘是把自己放在重要位置的,不是可有可无的。
不想要为难顾峘,岳藏舟主动翻过了这一篇,“好了,既然你都定下了时间,也不用多计较其他的。我刚才说的事情,顾哥是怎么想的?你的四合院要修缮起码要半年的时间。还不如在大学边上买上一套大的房子,等我去的时候也有地方落脚。总不能让我再问苏教授借房子吧。说来苏采薇都要结婚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顾峘见岳藏舟的语调恢复了正常,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像逃过了一劫。他没有事前报备的事情应该是揭过了吧?
顾峘一改平时不多问的状态,也关心起了面都没有怎么见过的苏采薇,用来转移话题,“是吗?苏采薇似乎二十六七了,她也到了适合的年纪,你什么时候去参加婚礼?”
“我还不一定有时间。”岳藏舟已经收到了请柬,但是e国武术大赛的决赛正好也是在那一段时间,“十月份的时候,我早就定下来要去莫斯科。决赛之前他们与高山武术队的友谊赛放在高山武馆中进行。在那之前也是高山武馆的第一次开馆日,那个时候我总要在吧。一个放在了周六,另一个在其后的周日。我觉得时间上会赶不及。但是苏学姐的婚礼不去也不好,她与苏教授是我在京城最初认识的人。所以我现在也烦着,与莫斯科那里商量能不能改动一下时间,却还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顾峘表示他理解岳藏舟的为难。在绝大多数的时间,岳藏舟都与人为善,心怀感恩,所以对于曾经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苏家,他从来都放在了心里。可是高山武馆的落成仪式,作为老板不可能不到场。“如果坐飞机的话也能赶得上吧?但就是后面第二天的比赛你不能在场观看了。”
“这事情还有商榷的余地。”岳藏舟却不认为比赛的那天他能不到场,“顾哥也听说了莫斯科武林大会的火爆程度。因此,今年才让你把《功夫那些事儿》的后三本一起出了,为了就是要追上这个潮流。如今莫斯科的经济不景气,卢布贬值的幅度越来越大。正是需要这样一个赛事来吸引注意力,而奖金额度又提升了几次,都是上面主动提出要追加奖金额度,为的就是让大家把热情用对地方。所以对于什么时候展开决赛,在具体的时间上只是预定,为的就是让几个重量级的观赛嘉宾都能参加。我再努力一下吧。”
顾峘却已经想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么你十月就是住在京城了?”虽然岳藏舟在京城住的时间不久,但是他们又能见面了。
顾峘心里马上就盘算起了岳藏舟刚刚建议买房子的事情。应该要选一个面积大一点的地方,他有很多的书要放,岳藏舟也有许多的文件。那么就是要有两件书房、两间卧室,这样的房子在大学边上不好找。除非是独栋的小楼。看来要晏青请京城的地头蛇们打听一下消息才行。
这个时候,顾峘完全没有想过其实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只需要两人各买各的不就好了,完全就不用担心找不到房源。
然而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不只是顾峘忽视了,就连一向考虑周密的岳藏舟也忘了。他对顾峘说的想要独栋小楼的建议十分赞成,“股票里面赚的钱已经分到顾哥的户头里。不过既然我要住,那么家具之类的让我来吧。我记得上次在潘家园相中了一套黄花梨木,顾哥觉得放在客厅里面怎么样?还有,最好小楼的外面已经爬满了爬山虎,那么夏天的时候,楼里也能凉爽一些。”
“我也觉得外墙上有爬山虎很好,也能种上一些蔷薇,最好还能种上一些夜来香,这样夏天的蚊子也能少些。”顾峘决定等后天回了京城,就快点把这事情落实了,最好小楼本身的装修不错,就不用大兴土木。
“那我把潘家园老疤头的联络方式给你,我已经与他谈好了那套黄花梨木家具的价格,等我一过账,就能把东西搬走。”岳藏舟说的自然,两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里面有些不对经的地方,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两个朋友一起买房子的事情。
顾峘心里装了麻烦的买房事,反而觉得有些困了。时间也是不早了,都要凌晨一两点了。“好了,明早起来还有事情,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岳藏舟打开了手里怀表的盖子,确实已经是一点二十五分。平时,他们很少这么晚休息。“那就早点进去休息吧。”
顾峘离开了秋千,脚步松快地先一步往前走去,却听到了岳藏舟追加了一句,“顾哥,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先与我说一声吧。我也能提前安排一些事情,要是顾哥早告诉我你打算回去深造,那我已经买了一栋小楼给你做庆祝礼物了。哪里用等到现在,再急着寻找房源呢?”
顾峘转过了头对上了岳藏舟的眼神,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眼含柔意地点点头,“我会的。”
岳藏舟相信顾峘会说到做到,他也朝着顾峘的方向走去。而顾峘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
顾峘伸手取过了岳藏舟手里的怀表,更加靠近了岳藏舟一步,“这个表链不是原装的,因为我见你穿的西装喜欢用刻花金属,所以我特别为你定制了一款扣眼表链。在你佩戴的时候,要把表链顶端的这颗扣子,从后面扣入西装或者马甲的扣眼里。像是这样链子能从衣襟内侧拉出,而怀表就放到边上的兜里。”
顾峘一边说一边就动手示范了起来,八月天里,岳藏舟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衫,根本没有外套。顾峘很自然地解开了岳藏舟衬衫上的一颗扣子,把表链顶端的金属扣从后面扣了过来,然后把怀表放到了他胸前的口袋里面。
岳藏舟在顾峘走进他的时候,就感到了顾峘近在咫尺的呼吸,他微微有些不自然。然后就感到了隔着衣服一触即分的来自顾峘掌心的温度,让他的心真的跳快了一拍。
“好了,就这样搞定!”顾峘说着顺手拍了拍岳藏舟放怀表的口袋,却隔着衣服在一瞬间岳藏舟心跳的频率,那好像有些快。顾峘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岳藏舟,才发现他们站的太近了,几乎要鼻尖相触。
☆、第五十八章
顾峘发现岳藏舟的眼神很明亮,而在那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岳藏舟专注的神情让顾峘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他的目光微微向上移就看到了岳藏舟的眼睫毛,以前怎么没有注意他的到比自己的要长。再向下就看到了高挺的鼻梁,那下面是一张薄唇。
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也许是时间已经晚了,顾峘的脑子不是很清醒,他想起了坊间的传闻,都说嘴唇薄的男人多半是薄幸的,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岳藏舟是这样的人。
此时,岳藏舟的嘴唇看上去很红润,让顾峘竟然从心里涌起了一种冲动,认为它的味道应该比蛋糕要甜。
顾峘下意识伸出手指就要碰上岳藏舟的嘴唇,想要摸摸看,但这时岳藏舟往后退了半步,他反过来握住了顾峘的手,“顾哥,你的手指受伤了,是怎么弄得?”
被岳藏舟这样一问,也打破了刚才四目相对的气氛。顾峘不在意地说,“昨天我雕刻印章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没有什么的。”
岳藏舟看着顾峘右手的食指上留有一道血痂,伤口不知道深不深。但在他眼中很刺眼,不想要顾峘有一丝的伤痕。岳藏舟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那处结痂。当两个手指相触,让顾峘觉得有些痒,就想要抽回去,却被岳藏舟握住了抬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定了没有大问题,岳藏舟才让顾峘收回了手。
当顾峘手指的薄茧不经意间划过了岳藏舟的手心,让岳藏舟心里也痒了起来,他还记得就在刚才那一刻,两人差点鼻尖相触时,他心中猛地涌出了一股悸动,好想要抱住这个人。
那一刻,岳藏舟猛然意识到,他对顾峘的感情太自然,自然到了连他也没有意识到包含着不一样的心思。如同静水流深,从来不曾张扬却已经深入到了心底。所以他才会那么重视顾峘,因为对方的隐瞒而不开心,也因为对方的礼物而欢欣。现在只要一个契机就足以划破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看到了彼此的心。
只是在这一刻,岳藏舟感觉到胸口怀表的走动,他往后退了半步。如果他真的是十八岁的少年,拥有炙热年轻的心,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吻上去,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但是他已经不再年轻。
他尝过喜欢的味道,如果喜欢是放肆,那么爱是克制。对于顾峘,岳藏舟抱着的是爱意的心。
岳藏舟希望这次如果开始就能是一辈子,不然就不要进一步走到恋人的位置。因为他做不到万一无奈结束后退回朋友的距离。
在当下这个社会里,顾峘选择一个同性的恋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八几年严打的时候包括了流氓罪,里面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同性恋也是犯罪的一种,但被认定了是同性恋后送入牢中的事情并不少见。就算法律上面没有明确的规定,而大家默认了这样的做法形同犯罪,同时喜欢上一个同性,更被认为是心里疾病的一种。
岳藏舟可以不在乎那么多,但是他必须要为了顾峘考虑。这个年代的同性恋人活得并不肆意。他知道以后的社会风气会越来越宽容,但那也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如果现在他们选择在一起,起码要让顾峘知道他们面临的社会舆论现状是什么样子。明明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两个人却不可能脱离其他所有人存活。
有着这样的顾虑,岳藏舟发热的脑子就一瞬间冷静下来了。还是要徐徐图之,一击必中才行。
顾峘离开了那个让他脑子不清醒的氛围,打了一个哈欠,摇摇头不去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岳藏舟红润的嘴唇很美味这样的事情。早点休息,等明天就着手买房子的事情。
九月末的莫斯科特别的热闹,岳藏舟时隔半年再见到唐纳德时候,他身边的金毛已经长大了一圈,看不出那个小不点的样子了。
“嗨!岳,就等着你了。”唐纳德不带半分生疏。这半年他负责着高山武术的事情,包括了其中各种推广与经营工作,比起已经要退到二线的幕后大老板岳藏舟,自然是更加激动期待高山武馆的正式揭牌。
“电视台与杂志社方面已经全部都联系好了,那天有好几位重量级的客人。有两位华国来的高人坐镇,他们已经是武馆的客座指导。还有莫斯科的市长也会简短地发言,然后你来剪裁并且致辞。能把开馆的时间调账到九月末也好,这么一来等后天的仪式结束,我们下周也能安心去参加苏的婚礼。”
岳藏舟接过了行程安排,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其他的事情都按照上面的安排,但是发言致辞我就不去了。让新上任的副馆主王军去,以后都是他与这里的人打交道,就不要让我这张脸在电视里面循环播放。”
王军就是那位当初顾峘从剧组挖来的武术指导之一,他的武术在武馆里面不是最好的,但是管理能力却是最好的。这批最早来到岳藏舟武术队中的人,王军是其中学习俄语最积极并且掌握最好的,他善于融入e国文化,在武术巡演的过程中,还能善于抓住e国人的喜好。让一个既有武术底子又有管理本事的人做副馆长,是个不错的选择。
唐纳德也认可这一点,他看在眼里王军是个很好的选择,岳藏舟总不可能一直耗在e国,“这么一来,我们都只要在那天安心看比赛就行了。岳,你放心,这次与武术队的比赛,虽然说是友谊第一的友谊赛,但是我们也赢定了。一定能够借着武林大会的东风,让高山武术在莫斯科再火一次。”
“哦?这么肯定,该不会是假打吧?”岳藏舟对这次比赛的结果也很在意,最好是赢得漂亮,才能奠定要学习武术就要到高山武馆的这一事实。不过比赛就有意外,输赢不是定论。友谊赛有三场,能三局两胜就行了。也不知道唐纳德的信心从何而来。
唐纳德马上摇头否认岳藏舟不靠谱的猜测,“岳!你怎么能这么想,当然没有假打!在这样的赛事里面作假,太没有体育精神了!绝对不可能。”
然后,唐纳德解释了他有信心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知己知彼了。“我与王军在这半年里面把每一场赛事都看了过来,很清楚每一个要来参加友谊赛选手的能力。馆里的两位指导还对于这些参赛选手的套路招式都一一分析过了,甚至能根据这些对他们进行一些纠正性指导。这次我们派出参赛的队员早就进行了模拟对战过。不说是十成的把握,但是九成是不会有意外。”
“你们真是用心了!”岳藏舟自叹弗如,对于高山武术的发展他提供了一个契机,但这些人却抓住了这个机会,认真努力了。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到了这一步不成功也不可能。
果然,在高山武馆揭牌的那天客如云来,这座在莫斯科的华国江南园林,吸引了许多的人的目光,大大小小的媒体都用这个刷了头条新闻。而紧接其后开始的友谊赛也进行了同步的直播,特别是其中高山武馆代表行云流水一般的打法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拍案叫绝。这让体育频道的收视率再创新高!
主办方之一的莫斯科电视台十分满意,更加希望这样的赛事能多一些,也能吸引来更多的广告商,带动并不景气的经济。
也许其他的人都可能真心喜欢岳藏舟,但是当初借给了他八千万卢布的银行是绝对生不出这样的想法。按照当年的约定,岳藏舟在高山武馆正式揭牌之后,按期还钱,当然是越早还钱,利息越少。
对于如今的岳藏舟来说,拿出八千万卢布来是件简单的事情,但他只是按照当时的协定,拿出了第一笔两千万卢布对应的十万美金。
这让银行恨得牙痒痒,岳藏舟明明有钱但就是不愿意全部拿出来!他们已经几度与岳藏舟的律师接触,表示只要他现在还清全款,那么利息全面。他们银行也要支持武术的发展,响应上面的政策。
“支持个毛线!”在半年多里,晏青在e国做咨询中介,也知道了老毛子看上去爽实则内里抠门的一面,“他们分明是想在卢布没有贬值到新境界的时候,让你交出更多的美元!要我说你十万都给多了。现在谁不知道卢布与美金的比例,每天都在往下面跌,照这样下去就是说一天加一个零的暴跌也没有人怀疑。”
苏联解体之后,e国并没有迎来经济上的春天。卢布对美元的汇率一跌再跌,休克疗法的实行,更是雪上加霜。不说生产瘫痪这类的问题,晏青能直观看到今年七月一日e国实行统一汇率后,卢布汇率原本稍有稳住的可能猛然急转直下。几个月过去了,不但没有现回升的迹象,倒有一落千丈的可能。如今已经是从六月的八十比一暴跌到两三百比一了。
银行希望岳藏舟现在还了全部的款项,并说不要利息,当然是希望趁着卢布汇率还是二百比一的时候能收回一笔钱。要是再等几个月,说不定就是一千比一,甚至一万比一。到时候那剩余的六千万卢布就大大缩水,成了六万美金,或者只有一两万美金。他们去哪里才能把钱哭回来。
岳藏舟摆摆手,他现在按照官方价格给了这样一笔还款,已经是不干尽做绝的手法了。他是严格按照当时的协议还款,谁也不能说什么。
谁让那个时候银行也不安好心,想着他还不出钱就用高山园林抵债。在金融市场里面,不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心。
他很清楚等到明年,旧卢布就因为它的暴跌要退出历史舞台。若是那时候再还钱,等于他只用了三四万的美金就造了一个园林。这时候他还愿意换钱,而不是一拖再拖,银行真应该谢谢他还白给了十万美金。
“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唐纳德竟然也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岳,我在这里也呆了两年,有些想要回米国了。”
☆、第五十九章
唐纳德最初选择来到亚洲,只是为了看看他所学专业研究的地方,遇到岳藏舟并且在e国经商从不是计划之内的事情。两年过去了,他也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ty公司的股东,他相信按照岳藏舟的能力一定可以把ty公司发展的更好,高山武馆的事业只是其中的一块而已。
不过,唐纳德也看到了在e国关于华国武术事业的这一块很难再有大规模的扩张,他要操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少,是到了离开去拓展更大版图的时候。
“我这两年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如果继续呆在e国也许能坐享其成,但是趁着我还年轻,我想回米国自己去拼一把。”
岳藏舟对于唐纳德的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他们萍水相逢成了朋友,然而相互帮助一起奋斗,却总有要分开的那一天。唐纳德一直在寻找他想要做的事业,自己不过是为了他打开了一扇不曾注意过的大门。“我猜测你是想要进军传媒行业对吗?我还记得在我们翻译录像带的时候,你说过如果自己也能投资电影就好了。现在还是这个想法吗?”
“没有想到你也记得。”唐纳德肯定了岳藏舟的猜测,“当时你说我们这样的小鱼小虾根本不可能进军传媒行业,相信今天你不会再这么说了。你还记得汤姆吧,就是我们请的法律顾问杰瑞的兄弟,他改行做演员去了。虽然我对此也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他希望我能回去帮他一把,比如说给他做个经纪人。也许慢慢我能做个制片,或者投资人。”
岳藏舟看出了唐纳德的意动,可是影视圈是一个圈,外面的人要融入不容易,特别是唐纳德与汤姆这样半路出家的人。按照他们原来的人生轨迹,从普林斯顿毕业后,也许投身政界做一个外交家,也许在顶级跨国企业中一步步爬上高管的位置。“你真的有这样的意向?要知道这等于从头开始,会很累的。”
唐纳德坚持地点头,“对我来说现在挣的钱已经够下半辈子用了。我想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比如说有一天制作一部电影。而现在我需要的就是从头做起,去看看影视圈这个圈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唐纳德没有说出口的是,当他在异国他乡见识到了华国武打片是怎么影响前苏联人的生活之后,就对以前不感兴趣的影视动心了。它们不只是娱乐行业,也是一种文化影响力。如果有一天他制作的电影能影响全球,想想就很让人激动。
“那我就先祝你成功。拍电影是很费钱的,如果你要拉投资,可以找我,只要我认为那部片子会火。”岳藏舟做出了一个承诺,他也希望这一天能快点到来。
唐纳德的信心显然更足,“不只是投资电影,说不定我也会成立一家影视公司呢。到时候,你也一起参股吧,说不定我们会比肩华纳呢。”
岳藏舟笑着同意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再一次合作也不是不行。
等到友谊赛结束了之后,高山武馆的高层开了一个会,岳藏舟简明地说了一下未来的发展规划,主要还是不能放松吸纳新鲜血液,同时保持自身的水平提升很重要。而唐纳德与王军进行了最后事务上的交接,他就卸下了总理武馆一切事宜的重担,并且把自己在ty公司的大部分股份都转让给了岳藏舟,就留了百分之二,带着一大笔流动资金准备去米国发展。
“这列车与两年前我第一次坐的时候不一样了。”唐纳德这次选择坐国际列车从莫斯科回京城参加苏采薇的婚礼,而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坐这班火车会是什么时候。也许他以后再也不会与一大群倒爷们挤着火车了。而这次只是想要记住这种感觉。
“确实是更加热闹了,不过也很有可能是你的心境变了。”岳藏舟陪着唐纳德坐了他所谓的最后一次的列车。带着周升与陈东二人,他们四人要了一间一等软卧车厢。
岳藏舟走入火车的时候,就有一个华国青年在人群中扫视着。那人第一眼落在了唐纳德这位明显金色头发的洋人身上,然后发现岳藏舟与唐纳德是一起的,就从怀里掏出了两节二号电池大小的小圆筒走上前来。
“大哥,要不要来一个瓦斯喷雾?是d国的进口货。能够防身用,也能对付坏人。不贵,十美元一个,两个打九折。”
陈东听到了是瓦斯喷雾就马上侧身站到了岳藏舟的前面,挡住了那个青年手上的动作。这东西可不简单,很可能会让人昏迷。
岳藏舟看到陈东的动作就明白了大概。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有不少人都在兜售这样的东西。
“哦?现在这个东西很好卖吗?”岳藏舟语气和善,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他快要一年没有乘坐国际列车,想不到火车上开始流行起来这样的东西。
青年人看出了岳藏舟是四人里面的主导者,为了多卖两个出去也夸夸其谈起来,“哥们是第一次坐这趟火车吧?现在谁上车都要买一个瓦斯喷雾防身,要是遇到有人来者不善,就及时拿出来喷一喷,能立马制服那些人了。特别是你们里面还有一个洋人就更要防着了,有些人专门挑洋人下手。怎么样,来几个?”
岳藏舟掏出了四十美元也没问这个青年要折扣,就买下来四支喷雾。不多说话就径直走向车厢,一进门就把车厢门给锁好了。
“看来你的感觉是对的。”岳藏舟微微皱起眉头对唐纳德说,“这趟列车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它不再那么安全了。这六天我们离开车厢的时候,都要两个人一起去。晚上的时候,也要保持警惕,每天有一个人守夜才行。”
唐纳德看着岳藏舟严肃的样子,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看来他不应该选择乘坐火车去京城的。“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程度了吗?我们锁门了之后,也会有人撬门?”
陈东与周升拿着那四个瓦斯喷雾,稍稍喷出一些闻了一下,立即转开头捂住鼻子。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按照经验很确定地对告诉岳藏舟,这个东西可以在瞬间放到一个人,起码能让他昏迷半个小时。
周升很愤怒,对于这样的事情就应该要严厉打击才对。“老板,这东西怎么能在火车上被贩卖呢!如果心有歹意的人买了对着乘客就是一喷,那么势必会有很多的犯罪案件出现。”
岳藏舟没有义愤填膺,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因为人的贪欲是无穷的,而其中有一部分人好逸恶劳,更喜欢不劳而获,他们就会想到采用这样非法的手段。国际列车这几年火爆了起来,两国人都知道通过它做生意能够赚钱。同时,乘客多半是商人,他们携带着现金与货物。有些人选择洗劫列车乘客的财物,因为这比自己辛苦做生意容易多了。
“你们也听到刚才那个小贩说的,那些人专门会盯着洋人下手。他们手里的美金多。所以,我们要小心一些,难保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唐纳德的脸色有些不好,心里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追逐财富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流血与冲突。他要从头开始拼搏的那个影视圈也是同样的不简单。
在保持这警惕的几天里,几人都在车上听到了关于今年开始增加的迷晕抢劫案,说是列车上的不安定因素增多了,其中被迷晕后财物被盗与车厢门被撬开的事情时有发生,需要高度警惕才行。
火车进入华国境内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是陈东守夜。
午夜本来应该是大家都熟睡的时候,陈东却敏锐地听到了门口有动静,不是撬门声,而是有人在开门!他马上提高了警觉,他们四个人都在车厢房间里,怎么会有人从外面开门?!
陈东快速抄起了手边的那瓶瓦斯喷雾,也麻利地推醒了周升,让他抄起了一个装满水的塑料瓶。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了车厢门边上,就看到门开了一条缝,一阵光射到了黑暗的车厢里,同时两个人也随即窜了进来。
他们前脚刚刚踏入了车厢,后脚就被陈东当面重重地喷了一通,没等他们遮住自己的鼻子,周升就给他们的后脖颈一个人一瓶子,彻底让他们昏了过去。
闹出了这样动静,岳藏舟与唐纳德也醒过来了。
“先关门!”岳藏舟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就让陈东关门后开灯,“防止他们还有同伙,你们把包里的刀拿出来。也用绳子把他们给捆上,等明天到了华国境内换了乘警,就会安全很多。”
陈东一边照着做,把这两人捆结实了。在他们的嘴里也塞上了一团布,等他们醒来后也不能大叫逃走。
周升从地上那位的手里取过了一把钥匙,他对比了一下他们自己的车厢钥匙,更是直摇头,“老板,这群人都是有备而来!这已经不是撬门了,他们都自己制作车厢门钥匙了!”
☆、第六十章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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